『日誌』爸爸的抗癌日記 - 屋漏偏逢連夜雨(下)－Miko & Monster 米蔻妖兒

可能因為有信仰的關係
我覺得爸爸比起其他病患更加堅強也更樂觀一點
他常常告訴我很多佛法的道理
那次回診等待得時間特別長
他告訴我：
「因為我們有信心，所以更能面對這一切
我也不會去想，為什麼會是我，怎麼會是我得到胃癌
只要轉一個念，一切就會不一樣
如果不是我，那要是誰?
我太太和我小孩嗎?
好險是我
好險是我。」
還在跟病魔抗戰的爸爸卻還是時時在鼓勵我樂觀
我自已不振作怎麼可以

聊著聊著，終於輪到我們了
晚了一個多小時
三個禮拜前好不容易從直白醫生口裡聽到"恭喜畢業"
沒想到這麼快爸爸又來向他報到了
這一次的門診，加深了我們的恐懼
直白醫生說，吃完東西會痛絕對不是正常的現象
有三種可能原因
第一個是手術後腸子的沾黏
第二個是蔬菜吃太多，造成腸子的負擔讓它過度蠕動的痛
第三個則是癌細胞轉移到腹膜了
重點是第一個和第三個原因在初期是分辨不出來的
除非斷層掃瞄裡有些什麼小異狀
不然因為腹膜是薄薄一層的膜，實在很難看出來
雖然三個星期前的檢查一切都正常
但為了安全起見有必要重新檢查一次
於是又馬上安排了一連串的抽血和斷層掃瞄

等著檢查報告的那星期
爸爸像是跳針的錄音機一樣
一直告訴我
阿，應該是我蔬菜吃太多了才會痛成這樣
阿，也有可能是手術後的沾黏，因為站起來就像腸子黏住一樣
只要不是轉移復發就好
一天一天，我可以感受到的是
他的不安。

那個星期說快也不快，說慢也不慢
這天哥哥也一起去醫院要聽報告
我覺得一定沒問題
我們都相信
一定是手術後造成的沾黏
但是醫生卻說
雖然才過了三星期但斷層掃瞄已經起了變化
腹膜變厚，產生了腹水
而且癌指數已經升高到10x
他斷定這極有可能是轉移
現在要安排抽出腹水來做檢驗
如果有癌細胞那就是百分百確認移轉了

走出門診
一時之間我們三個人都反應不過來
也不知道怎麼反應
也許是逃避心態
怎麼也不想放棄最後希望
等到腹水的檢驗結果出來再說
在那之前
我們都還有希望
不一定是轉移
只是"極有可能"而已

這一次爸爸卻意外的冷靜
這幾天也在安慰媽媽
還不一定
只要不是復發就好
不用怕，沒什麼好怕的
但我心裡想起的卻是
他曾告訴我
在做全胃切除手術前，外科醫生說
如果切開發現轉移到腹膜
就會馬上縫起來，也不用開刀了
這樣的病人
活不過半年
我心裡萌生的不安，漸漸長大

屋漏偏逢連夜雨
這天2013年6月3日
腹水檢體中，確定有癌細胞
好
也許又是一次挑戰
這次我在台灣，我可以陪著爸爸做化療
沒問題的
但醫生卻說…
轉移到腹膜，就不會好了…
這就是所謂的癌末患者
癌未患者…
怎麼樣也想不到
才結束所有療程不到一個月
竟變成了癌末患者。

醫生又接著說，這也無法開刀
只能試試看能不能用化療控制住他
但上次經過很強的化療才三星期
他馬上又復發
這說明這個癌細胞的抗藥性很強
他無法保證有沒有用，只能試試看
以後要固定一周做一次化療
我讀不出爸爸的表情
他看似很平靜的接受這件事
但似乎不願意再做化療
我不知道
對於現在瘦弱的父親
化療究竟會是藥還是毒
但感覺如果拒絕化療，就好像放棄了所有可能一般
我們還是勸爸爸試幾次看看再說
他也勉強排了一週後做第一次化療

回家的路上大家都一句話也不說
媽媽焦急的迎接我們，第一句就問結果怎麼樣
爸爸就只是靜靜地坐在那低著頭不語
只好由我開口…
復發了。
………………

又是一連串的沉默
先打破沉默的是媽媽
她開口告訴爸爸說：
「沒關係，我們再加油，你不要亂想。」
那一刻爸爸居然哭了…

從小到大我只見過我爸哭過二次
一次是被爺爺誤會大吵，委屈的眼淚
另一次則是大姊出嫁的前一天，不捨的眼淚
面對這淚水
我跟媽媽也忍不住了
就這樣緊握著爸爸的手
一邊流著淚
一邊告訴他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